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嘰哩咕.bmp 《嘰哩咕與女巫》是法國動畫家Michel Ocelot第一次著手製作的動畫長篇作品,劇本與製作皆出自他一人。本片在1998年發行上映,獲獎無數。Michel Ocelot的童年是在非洲的肯亞度過的,而那段記憶深刻的生活,成為他製作《嘰哩咕與女巫》的最大動機。

Michel Ocelot塑造出嘰哩咕這樣一個純真又軟弱的赤子英雄,提醒了現實世界中的人們,去感受嘰哩咕赤子的精神與勇氣,一方面學習獨自面對各種曲折困難的路程,一方面不再只是活在成人的面具與武裝之下,隱藏或忘卻了內心的真實,進而能重拾純真本性。

全片融合了神話、哲理與勇氣,但本文欲從《嘰哩咕與女巫》中對性別角色的定位問題著眼,探討當中所傳達的性別意識。試論述如下:

女巫在原始社會的村落中,通常是能借助神靈附體的力量,替人祈禱、驅邪、治病的人,然而在近代的奇幻作品或童話中她們是擁有強大魔力,令人畏懼的角色,這與歐洲中世紀的宗教迫害歷史不無關係。在中世紀以前的歐洲,製藥、行醫、會讀寫的女人在日耳曼傳統文化區裡一直很受尊重,但至中世紀之初,基督教在日耳曼地區發展,教會認為按照基督教教義,女人應絕對服從於男人,教會貶低並醜化女人,捏造女巫形象,迫害女人,甚至活活燒死所謂的「女巫」。1484年,兩位教士更撰寫了《女巫之槌》,詳細列舉多種識別女巫的方法,並發起聲勢浩大的「歐洲女巫大審判」,加劇了當時歐洲社會對女巫的偏見與迫害。大多數被處死的「女巫」都是無辜的女性。藉由「獵殺女巫」之名,三個世紀內約有十萬人被處死,尤其集中在宗教改革時期的歐洲地區。而這段歷史緣由,在本片中也看到此痕跡。

在山中智者對嘰哩咕的說明中,沒有解釋為何女巫卡哈芭被幾個面如凶神惡煞的男人在背上插入毒刺,但我們或可從女巫的形象塑造看出端倪。卡哈芭在村落中顯然是一個不願受制於男性的突出女性,在嘰哩咕對卡哈芭求婚時,卡哈芭的第一直覺就是抗拒,她抗拒的原因之一是她不願服侍男人,這也說明為什麼山中智者要說卡哈芭—討厭男人、看不起女人的來由。她不同於眾人的思考模式,使她成為村人眼中的異類,而那些凶神惡煞般的男人,其實即代表著社會中的主流思考,但主流的價值判斷一定是正確的價值判斷嗎?普世的既定觀念與價值趨向,實是經由社會演變中的「強者」所主導,再由一群服膺者、甚至可能是盲從者所構造而成。在父權宰制的社會中,女性的被矮化、被曲解是可想而知。中世紀的「獵殺女巫」與本片中對卡哈芭刺上毒刺的施刑,在本質上是相同的,擁有社會中主流地位的男性,卻是假正義之名、行邪惡之實。片中那些對卡哈芭施刑的男性們頭上長角,即是西方魔鬼的象徵,也暗喻著卡哈芭是受到不公不義的對待。

不同社會文化對不同性別理想行為的要求和期望是不同的,但一些通常的性別角色觀念,如下所簡略列舉,已是「固定的偏見」:

  • 男性
    • 家庭的支柱和首要人物
    • 負責與外界交往
    • 強壯、理性、主動
    • 男性是「出擊者 」
  • 女性
    • 依賴於一個男性(父親、丈夫等等)
    • 負責家庭內部的聯繫
    • 柔弱、情緒化、感性、被動
    • 女性是「守候者」

在本片中的男女定位,與以上的性別角色模式,仍不可避免地如出一轍。所有的村中女人都扮演著守候家園的角色,而所有村中的壯男都去討伐卡哈芭。雖然本片的宗旨裡有部份即是要人們能拋掉偏見或成見,但依舊無法完全做到跳脫性別角色的刻板印象塑造。就像嘰哩咕母親在他要求跟著前去看卡哈芭時,母親所說的一句頗具深意的話︰「你跟所有的男人一樣,都想去看卡哈芭。」這之中有女性的無奈,或也可看為作者對片中性別角色的反省。

而卡哈芭將所有前去討伐她的男人,都變成了服從的木頭人,除了劇情中卡哈芭的復仇心態使然,也是對男女角色定位的翻轉的暗喻。然而卡哈芭身上的毒刺則可以有兩種完全不同的解讀︰

其一,毒刺可代表著世人加諸其身的偏見,而嘰哩咕將毒刺拔去,即是化解世人偏見的象徵。

其二,毒刺代表卡哈芭個人的偏執/怨念。但關於此點,對「偏執/怨念」的解釋,在許多對女性主義者的苛責中也可看到,在一些保守派的觀點中,女性主義之思想是導致現代社會不斷氾濫離婚、非婚生子女、單親家庭的主因,其意也就是將女性主義思想視為女性主義者的偏執/怨念,而這「偏執/怨念」即是社會人倫的危機。然而以上的觀點,其實仍建構於男性的霸權心態,當前的社會秩序是由其建立,自不容有異聲去破壞秩序。在女性智識不斷提升的同時,男性卻仍不願公平對待,仍以忽視或壓抑的態度視之,這才是導致男女對立、社會秩序崩解之因。而在本片的尾聲有著極其弔詭的安排,嘰哩咕在受卡哈芭親吻後迅速轉變為一個成人,而聲稱絕不服侍男人的卡哈芭,接受了將她自痛苦中救贖出來的嘰哩咕,竟如被催眠般地為嘰哩咕著裝打扮—「服侍男人」。關於這段劇情的鋪陳,以至於其後卡哈芭跟隨嘰哩咕回到村落,卡哈芭成了依偎在嘰哩咕身旁的柔弱女子,無法為自己聲明主張,再接下來,村中的男人們回到村落,高唱著我們是爸爸、兄弟、丈夫……,這一切似乎都是在說明回歸社會主流價值。而再回溯到「毒刺」的討論,也就似乎可以看見作者對毒刺的安排,是具有其二的企圖意念,嘰哩咕拔除了毒刺,也就是將所謂卡哈芭的「偏執/怨念」給拔除。

本片對卡哈芭的人物塑造,角色性格的前後丕變是有其矛盾處的。山中智者對卡哈芭行為的解釋,是為事情的真相執起公正的評判,但全片仍在結尾時落入舊式的男女角色定位的窼臼中。 

《嘰哩咕與女巫》以一個結構簡單的故事情節貫穿,卻飽含思想內容,以小喻大,將人類社會的共相,以一個赤子的歷險帶出,赤裸裸呈現人類種種無知、以及人性中種種缺點與弱點,這也就是此片能倍獲讚譽而得獎無數的原因。 

然而本片在結尾的安排—回歸社會主流價值、男女性別刻板印象的再造,以筆者之見,有極大可能是作者本身想要諭示給所有觀者的理念之一。絕大部分的藝術作品,包含電影、文學,其成果或結尾往往就是其宗旨的展現。當然,也或許是作者對市場走向、抑或普世價值認同度的考量。完美和樂的結局,老少咸宜,但片中一再提醒人們要放棄的「偏見」,是否它本身是毫無疑義的做到了?還是仍帶有極大的矛盾處呢?其中仍有頗令人再深思與探討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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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ia69326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3) 人氣()